读《沉思录》有感 | 阿童目のBLO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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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斯多葛思想的小书，《沉思录》无疑非常打动人。虽然书中全是简短的段落或语句，论述过程显得单薄而欠说服力（对于没有系统认识过古希腊思想的人而言，确实如此），但其中散缀的语句如同炎热夏日的雨水，让人感到清凉而沉静。推荐把它放到床头，睡前拿来读一两段，会很舒服。

书是好书，但奥略留作为这本小书的作者，给我的感受就差了很多很多。一方面，是他有大量类似的语句，放在克制愤怒的情绪上。因为看到了他明显的克制，也自然可知实际生活中的他一定饱受政务俗事的困扰，面对他人的不够理性、不够智慧而需要不断和内心情绪作斗争，这和他作为哲人的倾向会有冲突。另一方面，书中留下的文字，基本都强调个体的修行、自然本身的法则，而少有写道政治世界的实相，以及面对政治实务的实策。这样的思考虽有建设众善的意愿，却是完全完全不够用的：好人遇到坏人，总是坏人占优势，因为坏人反而没有道德的掣肘，所以个体的修行并不足以应对统治位阶的需要，有手段、能够遏恶扬善的人才有资格坐这个位子。

有人说，“马可·奥勒留是历史上实现了柏拉图理想（哲人王）的唯一案例”。我还没读《理想国》，所以对于柏拉图本身的论断（哲人王⇒统治者），没法评判。但对于“奥略留实现了理想国哲人王，是个优秀的统治者”这样的观点，不认同。选择康茂德作为继承人，便是不识人；用亲生子而非养子，便是有私心。此前一个世纪的统治者，都有养子系统，也都是以养子来继统，为什么到奥略留就断了呢？为什么继承人就必须流淌你自己的血脉？曾国藩说“辦大事者，以多選替手為第一義”，实在中肯。当时的罗马贵族少年中，肯定有比他儿子更适合继统的人选。别忘了，奥略留自己也是以养子身份继统的捏。

当然，有人认为“选择康茂德继承统治”是奥略留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，这更加让人啼笑皆非。在康茂德作为共治者之前，便有东方将领因为奥略留将病死的谣言而自立为奥古斯都，虽然这次造反并不成功，但明显奥略留没有提前应对王储空虚问题的方策，这才引得他人想趁虚而入。没有“未雨绸缪”的远见，怎么会是合格的领导者。

至于奥略留能成为“罗马帝国五贤帝”的其中一位，无疑要视为他前四任帝王的遗留环境很好，加上他本身有足够的自省，所以勉强能应对诺大帝国的治理问题。而康茂德的统治时期被视为“罗马帝国衰亡的开始”，也不应视为完全如此。很多问题，在奥略留在位时期必已存在，当时虽未爆发，但这些问题也并未得到妥善处理，加之康茂德本身的残暴和愚蠢，才升级成为更加严重的伤害。

回溯而言，每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政治议题，而合格的领导者不仅仅能解决前任留下的遗毒，对于时任环境能未雨绸缪，更加得根据未来的政治生态而选择有相应能力的继承者（而非选择和自己相像的继承者，或者流淌自己血液的继承者，或者能照顾到自己身后名的继承者）。就此而言，奥略留并不合格。我会愿意和他做朋友，但开公司的话不会让他做CEO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