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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家注疏精摘

河上公注:无名者谓道,道无形,故不可名也。始者道本也……为天地本始也。有名谓天地,天地有形位、有阴阳、有柔刚,是其有名也。万物母者,天地含气生万物……如母之养子也。
王弼注:凡有皆始於无,故「未形」、「无名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。及其「有形」、「有名」之时,则长之育之,亭之毒之,为其母也。言道以无形无名始成万物,以始以成,而不知其所以,玄之又玄也。
宋常星讲义:太极未分,阴阳未判,本无极也。其间无不有太极,无不有阴阳。……天地本无名,因形象而有名。天地尚在道之后,所以无名乃天地之始。……一切有名者,皆属后起,可知是变灭不常,而非常名矣。大道既无名,又言有名者,何也?……以无而生有,以一而化万,皆从无极所发。此无极之名,为有名万物之母,皆是自然之妙。所以天地从道而生,万物自道而成。道为天地万物之母者,信可知矣。修道之人,若能知此有名之母,便知万物虽各具一性,实同于一性;虽各具一名,实本于无名也。
严复评点:与上篇三十二章参看,其义自见。(三十二章:道常无名…天地相合,以降甘露,民莫之令而自均。始制有名,名亦既有,夫亦将知止,知止所以不殆。譬道之在天下,犹川谷之于江海。)

天与地

万物初生之前,天地是什么样子?总不会真如神话所说,天地是盘古从混沌鸡子中用斧头劈开而成吧。
现代人能轻易知道宇宙大爆炸理论、知道星系的存在、知道太阳系的结构,至于“天与地”是“什么样的天”、“什么样的地”当然也不再是什么疑问。
从现代的观测而言,所谓的“天”不过围绕地球的云气,所谓的“地”不过绕太阳转动的土石,它们是地球生态系统的一部分,在太阳系中是微渺的存在,放在宇宙中甚至不值一提。
但古代人的天地,显然并非现代科学所观测到的天地。
古人眼中的天地是什么样的呢?或许《中庸》的一段话可作为注脚:
天地之道,可一言而尽也。其为物不贰,则其生物不测。天地之道,博也、厚也、高也、明也、悠也、久也。今夫天,斯昭昭之多,及其无穷也,日月星辰系焉,万物覆焉。今夫地,一撮土之多,及其广厚,载华岳而不重,振河海而不洩,万物载焉。今夫山,一卷石之多,及其广大,草木生之,禽兽居之,宝藏兴焉。今夫水,一勺之多,及其不测,鼋、鼍、蛟、龙、鱼、鳖生焉,货财殖焉。

有名

《中庸》此段所言天与地,并不单单是组成天、地的物质本身,而是蕴含了的生物、为物之道的天地之道。
我们用现代工具所观测到的,永远只有物质的一面。我们持续发明更先进的仪器,想要看得更远、更清晰,想要看得更深、更精细,可能会忽略“不可道、不可名”的那一面。
于此,也可以理解“有名,万物之母”的“有名”:是天,是地,也是山,也是水。但不仅是一片天、一撮土、一卷石、一勺水而已。
一片天、一撮土、一卷石、一勺水,可以看作物质,若高明博厚,则不再能用物质来诠释。
其间的区别,我所想到的是一“妙”字:“神也者,妙万物而为言者也”(《易经·说卦传》)。

无名

而“无名,天地之始”的“无名”,可参以三十二章“道常无名”,略以“道”理解。但“道常无名”,也说明二者并不等同。
至于“无名之始”的“天地”,我个人认为是取天地之象而言,并非直言有形“天地”。
与后章节相参,最为互文的便是“唯恍唯惚”之句:
是谓无状之状,无物之象,是谓惚恍。(第十四章)……道之为物,唯恍唯惚。忽兮恍兮,其中有象;恍兮忽兮,其中有物。(第二十一章)
容我重述此句:道之为物,在恍在惚,惚恍之中,生象成物。
天、地,是有形有体的存在,已是物。依本段句式,不应前以“天地”代指有形之物,后以“万物”再次代指有形之物。而象,正好补了这个缺。
所谓天地之象,是乾坤,是阴阳,是刚柔,是无状之状,是无物之象。
“无名,天地之始”,亦即“道之为物,唯恍唯惚”有天地之象,也有有形天地。天地之有象,其始为道;天地之生物、成物,其中亦有道。

不同的句读法

以上解释,采用了最常见的句读法:无名,天地之始;有名,万物之母。
这也是河上公注和王弼注的句读法。但于具体的理解上,我们有所不同。
河上公将“有名”和“天地”等同,约略等于说:道生天地,天地生万物。如果参以第四十章“天下万物生于有,有生于无”,这种结构也挺不错,是将“天地”视为“有”。
而我的解法则将“天地”视为象,约略等于说:道于惚恍之中,生乾坤之象,成有形天地;天地之道,为物不贰,生物不测。
本段尚有另外两种不同的句读法:
其一,是凸显出“无、有”的句读:无,名天地之始;有,名万物之母。
这种句读法很吸引人,因为“无、有”在后文中极关键。
但如果前后文句对照,则只能狠心舍弃这种句读法。如严复所说,与三十二章合参,则明显可知应取用“无名”、“有名”。
另一,是参见宋常星所释,则句读为:无名,天地之始,有名万物之母。
这种读法,重在说明“天地从道而生,万物自道而成”,凸显“道”一直在天地万物相生相成的过程之中。
这种解释很有力,但从句法、对照的角度而言,却让本段不那么工整。而第一章整体的结构都很工整,不应该单单此句如此断句,所以我不取此句读法。

学以致用

本段首提“无、有”,是在论述世界的成形,是《老子》一书的世界观。正如《易经》中提到的世界成形,异曲同工:
《易经·乾卦·彖传》大哉乾元,万物资始,乃统天。云行雨施,品物流形。大明始终,六位时成,时乘六龙以御天……
《易经·坤卦·彖传》至哉坤元,万物资生,乃顺承天。坤厚载物,德合无疆。含弘光大,品物咸亨……
相比“唯物主义”的物质世界观,“无为有始”的世界观有什么启示呢?
一则,体认“有生于无”后,重新面对“物欲”(物包含人、事、物)。
我们习惯了追求实实在在的东西,而所谓的“实在”就是“有名”所生之物。如果归本溯源,则“有名”所生之物亦来于“无名”,并不能称为“实在”。
我们眼中只有物质,自然物欲横生。如果看到流动,看到无常,或许可以稍稍对抗难填的欲壑。
这不仅仅是说,此身此物以此形出现的时间如此短暂,拥有并不是真正的拥有。同样也是在说,以此身此心的量,追寻实体的物,即便能够短暂拥有,也会局限在一定的量。
正如“有名”生“万物”,建基于高、明、博、厚、悠、久。就好像从一撮土,广厚成地,才能载万物而不重。其用在其大,有容乃大。
所以孔子说“君子不器”,意指不要局限于一定的量。你的容量有1L,那就只能装1L的东西,你的容量有100L,就能装100L的东西。像天地那样能容,自然能生成万物,生生不息。
二则,体认“无有相成”后,不再单盯着“有”不放,改以“无”为发力点。
用“无中生有”这个说法,会有误导性,误以为“无生了有,然后有生万物”这般明确的代际交替。
“无名”是“有名”的根源,“无名”在“万物”的生成中从未离去。所以更合适的说法,应该是“无有相成”。
要发挥功用,得有一定的形态,无形态则无所谓用。但是“无”和“有”的关系却很微妙。
其一,此“用”可以在于“无”。
如第十一章所言:“埏埴以为器,当其无,有器之用。凿户牖以为室,当其无,有室之用。”一个瓷器、一间屋子,留白处才是真正可用之处。
所以建筑设计中,空间才是核心。但设计师们总是在意外观,多过实际被利用的空间。如此的建筑,外表再炫酷,依旧让人不舒服。
再比如围棋,目标是在双方博弈中围更多空。当明确了此目的,就不会执着于吃子,也不会拘泥于局部的胜负死活,而忽略整体赛场的势争。
其二,“有”则有定量。
无形态则无所谓用,但形态也对其作用定下了边际。
1L的瓶子有1L的空,100L的瓶子有100L的空。在形体发生变化之前,这就是它的上限。而这上限,是在它成形之刻所定。
《老子》第一章 03《老子》第一章 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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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吾足。